小国学网>故事>最平凡的港大院士

最平凡的港大院士

收录日期:2025-08-08 04:09:32  热度:9℃

她没有上过大学。也不知道什么是“院士”。她一生只学会写5个字。却被香港大学授予“荣誉院士”。她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。只是44年如一日地为学生做饭、扫地。在颁奖台上,这位82岁的普通老太太被称作“以自己的生命影响大学堂仔的生命”,是“香港大学之宝”——

袁苏妹从没想过,在自己漫长的生命中,也有可能站在舞台中心。2009年9月22日当香港大学向她颁发荣誉院士那一刻,这个82岁的老太太,“看起来神气极了”。

她被安排压轴出场。这一天与她同台领奖的,有汇丰银行曾经的行政总裁柯清辉、香港富豪李兆基的长子李家杰,以及曾获铜紫荆星章的资深大律师郭庆伟。

这场历年完全以英语进行的典礼,此刻因她破天荒地使用了中文。香港大学学生事务长周伟立先用英语宣读了写给这位老人的赞辞,接着又以广东话再次致辞。直到此时。从未受过教育的袁苏妹才听懂,颁发院士的荣誉,是为了表彰她“对高等教育界做出独特的贡献。以自己的生命影响大学堂仔的生命”。

有人开始称她为“我们的院士”,但她显然更喜欢另外一个称呼——“三嫂”。因为丈夫在兄弟中排行第三,三嫂这个称谓被港大人称呼了半个多世纪。

“三嫂就像我们的妈妈一样。”很多宿舍旧生都会满怀深情地说出这句话。当然,就像描述自己母亲时总会出现的那种情况,这些年过半百、两鬓斑白的旧生,能回忆起的无非都是些琐碎的小事。

今年70岁的香港电视广播有限公司副行政主席梁乃鹏还记得当年考试前“半夜刨书”。三嫂会给他煲一罐莲子鸡汤补脑。已经毕业15年的律师陈向荣则想起,期末考试前夕高烧不退,三嫂用几个小时煎了一碗凉茶给他,“茶到病除”。

时常有学生专门跑到饭堂找她聊天。男孩子总会向她倾诉自己的苦闷,诸如不知道如何讨女友欢心之类。女孩子也会找到三嫂,抱怨男孩子“只顾读书。对她不够好”。多数时候,三嫂只是耐心地听完故事,说一些再朴素不过的道理,“珍惜眼前人”,或是请他们喝瓶可乐,“将不开心的事忘掉”等等。每年毕业时分,都会有很多穿着学士袍的学生特意跑来与她合影留念。

就连大学堂球队的比赛结果,三嫂也常常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。“输赢都好,”她乐呵呵地说。迎接球队的总是她最拿手的菜远牛河或马豆糕。

那些大学时独特的味道,成为旧生每年聚会时永恒的话题。一位40多岁的中年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夸耀三嫂的手艺:“你知道吗,大西米红豆沙里面的西米直径足有1厘米。好大一颗!”

很少有人知道,为了将这些“大西米”煮软,三嫂要在灶台前站上两个多小时。为了让红豆沙达到完美,她只在其中放新鲜的椰汁。而蒸马豆糕时,为了让它“有嚼劲”,她必须用慢火煲1小时,“不停地用汤勺搅拌”。

然而自从20世纪70年代安装心脏起搏器以来,三嫂再也无法继续在厨房工作了,这位已经是5个孩子的母亲从此转做清洁工。男生们历来喜欢在饭堂开派对,每每狂欢到凌晨两三点,尽管这早就过了三嫂的下班时间,但她总是等到派对结束,再独自进去清理地板上的啤酒、零食和污渍。那个在凌晨的饭堂里独自拖地的驼背老人背影,让许多学生总“不敢忘记”。

直到今天,小女儿卫锦璧还记得妈妈“见学生比见家人的时间还多”。尽管竭尽全力工作,三嫂一家当时的生活仍然十分拮据。她因不舍得花钱坐巴士,有时竟会提着40只鸡从街市一路走回山上的大学堂。

虽然父母都在食堂工作,但卫锦璧兄妹自小很少沾光。有时,三嫂会带回家一包切三明治剩下的面包皮,全家人的晚饭就是用热糖水泡面包皮。偶尔,猪油拌白米饭也能当一顿晚餐。

不过,这些记忆却在老人头脑里慢慢开始模糊。经常,她能记起自己29岁那年进入大学堂工作的情景,却怎么也说不清自己哪一年退休。

眼下,她最害怕自己患上老年痴呆症,担心不能像现在一样,“记得每一个宿舍旧生的名字”。直到今天,每次受邀参加旧生聚会,就算有人已经移民十几年刚刚回港,她也能一下叫出那人的名字。

“这个是大律师。这个是做生意的,这个是眼科医生。”翻开相簿,她就像介绍自己的孩子一样介绍这些学生。

有男生甚至称,三嫂至今还记得他们大学时历任女友的名字。

这些有关三嫂种种琐碎的“好”,事隔若干年仍然潜伏在旧生们的记忆中。三嫂却说不清自己究竟“好在哪里”。在她看来,“拎出个心来对人”,人生其实就这么简单。在宿舍工作时,她自己的大儿子正在美国读天文学专业,她只是用“母亲的心”去照顾这群同样在外读书的孩子。

如今她早已经退休了,但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大学堂。

每年,她会回来制作“宿舍之血”。这种由生抽、老抽、番茄酱、豉汁、胡椒粉、辣椒酱制成的“饮料”,除了三嫂,“没有人调得出那么正宗的味道”。

大学堂的传统节目“拜齐天大圣”,也仍是由她来负责准备香火。

每遇迎新会或开放日,她总要在自家狭小的厨房,制作学生们最喜欢的马豆糕和大西米红豆沙,再由学生们带回去。

这位从没摸过教材的老人,压根儿不曾想到,自己会成为大学堂“迎新教材”的一部分。在名为“宿舍历史”的课程中,每年新生都要学习宿舍之歌:“大学堂有三宝,旋转铜梯、四不像雕塑和三嫂。”

更特别的荣誉出现在,2009年6月。一天,三嫂突然收到香港大学校长徐立之寄给她的信,邀请其“接纳香港大学之名誉大学院士衔”。她事前毫不知情,此前,旧生会多次向学校提议给她颁发荣誉院士衔。直至2009年1月,周兆平副校长亲自作出提名。而在此之前,只有“社会名流”才有可能进入这份提名名单。

“我相信三嫂是没有争议的。”这位提名者说。事实证明,三嫂的提名“全票通过”。

3个月后,“不知道院士是什么”的袁苏妹前去参加典礼,坐在面对600多人的台上,她一直试图记住前面的人“走哪条路、何时戴帽、怎样行礼”,生怕“忘记了整个程序”。

她坦承,直到走上台前,“袍子里面的腿一直在抖”。直到听到周伟立提到她曾经因为逃难而失去接受教育的机会时,她感到一阵“辛酸”,最后“糊里糊涂地”接受了副校监的颁授。

当时,观众中20多名“头发都白了”的旧生,兴奋地跳起来鼓掌喝彩,典礼负责人甚至不得不让工作人员走过去,请这些政商两界的知名校友“不要太激动,保持安静”。

次日,旧生们振臂簇拥中的三嫂被《苹果。日报》头版以整版报道。此后,她登上了美食节目介绍自己拿手甜品“马豆糕”的做法,在娱乐节目“东张西望”中被专访,香港各大报章几乎都能找得到三嫂的照片。

授衔赞词中的一段也被各大媒体反复引用:“很多人知道,大学堂有三宝:铜梯、四不像和三嫂。三个宝贝搬不动,移不走,三嫂永远是大学堂之宝,亦是香港大学之宝。”

然而,这个爱看韩剧的老太太并没有被这些突如其来的荣誉打乱阵脚,尽管有时在街上,她偶尔会被陌生人惊喜地叫住:“你是三嫂吗?恭喜你。”

“我的生活没什么变化。”三嫂一如往常淡淡地说。她仍然居住在北角区一幢建于12年前的公共屋邨,因为家里没有足够高的衣柜,她只能将红边黑底的院士袍和软呢院士帽叠起来,小心翼翼地收藏到盒子里。

大学堂旧生会为庆祝她荣获荣誉院士衔,特意在饭店里摆了30桌酒席,300多个旧生到场祝贺。而她能回赠的,只是一张张自制的、只有手掌般大小的卡片。由她口述、女儿打印的祝福文字,每一字都再普通不过:“读书口既,学业进步!做工口既,步步高升!”“做生意口既,生意兴隆!”“揸车、坐车口既,出入平安。”

只是,这个本来只会写自己名字的“院士”,足足用了两天时间又学写了两个新字。她一笔一画、签了300多张感谢卡——“三嫂”。

猜你喜欢

  • 婚姻就要门当户对

    女友梅子出生书香门第,父母皆是大学老师,家庭美满幸福。而梅子自身条件也不错,生得漂亮,又多才多艺,成长之路可谓一帆风顺。按照父母的规划,梅子大学毕业后即将出国留学,然后嫁一个能和她相匹配的男孩子。谁会想到,梅子在大四实习的过程中,认识了公司

  • 让她知道,你需要的不是导师

    那天上班的时候,我和领导因为意见不合吵了一架。我熬了几个晚上修改出来的方案,到领导那一句话就轻松地否定掉,心里实在太憋屈。回家的路上,我暗自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。虽然领导后来没说什么,但脸色明显不好看。这样一想,我的心情越发糟糕。回到家,老

  • 撞上“挥霍男”

    大学毕业后在读书的城市顺利就业,结婚生子,一切顺利。尘埃落定才明白,原来我的老公是奇葩,整个一“挥霍男”。有人说“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”,他却是做什么都说走就走,说干就干,钱说花就花,潇洒得令我欲哭无泪。刚结婚时跟公婆住在一起,当时家事主要

  • 老狼的爱情

    高晓松第一次和老狼见面,看到老狼领着一个漂亮姑娘走了过来。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,老狼身边还是当初那个姑娘。“老狼”是她给我命名的说起我们的恋爱,正如潘茜最喜欢的那句歌词一样:“久违的事,想起来总是甜的。”我和潘茜是北京八中的校友,她是我的学妹

  • 开在16米高空的爱情花

    电梯装好了,她乘坐它缓缓下楼,从地面仰望自己家的露台,那些花花草草,都在迎风翩翩起舞,她想,它们都是开在16米高空的爱情花,仿佛他对她的爱情,一直不曾褪色……她离异,是因为丈夫有了外遇。分手多年,她依然生活在被伤害的阴影中,直到遇到在同一家

  • 爱情里,一件衣服也是大事

    是无意中发现不对劲的。那天她心血来潮,将电脑里储存的照片逐一看了一遍,本来是想重温已逝的甜蜜,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小秘密:他站在她身边,永远都是一身黑衣黑裤。其实,他是不适合穿黑色的,有些显老,还有些死气沉沉。至今记得初识时,他穿一件红白相间的

  • 下辈子,还要见

    甘小二是在它13岁这年病逝的。那天,我没有赶回去见它最后一面。其实它只是一只很普通的猫咪,可妈妈偏要说它是我们家的一员,是我的妹妹,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甘小二。我不喜欢它,哪怕我们相处了13年。它住进宠物医院的时候,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它是肾虚竭

  • 婚姻不是用来“讲理”的

    俗话说:“有理走遍天下”,我敢说这个“天下”一定不包括家庭,因为家根本就不是讲理的地方。杨利与苏小莫结婚还不满3年,最近却陷入冷战困局。两人从恋爱到结婚整整走过5个春秋,选择彼此为终身伴侣也算是深思熟虑的结果。他们之间导致矛盾的升级,完全是